【返家】


交換學生在冠狀病毒流行期間為奔喪而返家的紀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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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(趁德國人豪不在意時,先把口罩和酒精買起來)
德國朋友A:你千萬不要戴口罩出門,那個病毒根本沒那麼嚴重,就是一般流感而已。你戴口罩出門大家反而會覺得你是重病,然後會很生氣,因為他們會覺得你既然重病就不應該出門亂跑。
(依舊戴起口罩,不過縮在公車角落也沒什麼人看到)

3/5
前往匈牙利布達佩斯,當時匈牙利感染人數3人。
擔心住青旅會遇到來自義大利西班牙的旅客,所以撩了錢找了其他的單人房。
布達佩斯Free walking tour的導覽阿姨還開玩笑:corona在匈牙利文的意思是皇冠,(然後指著某個國王的皇冠說)他們很驕傲有這個皇冠(we’re proud of our corona)
當時布達佩斯也沒有口罩了,但還買的到酒精。

3/10
返德前夕,德國感染人數1,565,和家人聯絡,媽媽表示不然在東部留久一點,先不要回德國。看了鄰近的奧地利感染人數182人,整個國家的感染人數都比德國巴登符騰堡邦(交換學校位址)少,乾脆在撩一次機票錢,臨時買了巴士票到維也納避難。
抵達當日奧地利政府便宣布取消室內>100人,室外>500人的大型活動,因此維也納80%的景點(博物館美術館音樂會歌劇)全都關閉了。
維也納free walking tour的導覽爺爺一派輕鬆的說,不用太擔心,估計兩三個禮拜病毒就會消失了。
當時維也納沒有口罩,也買不到酒精了。

3/12
美國交換學生們在群組裡表示,他們的交換計畫被強制取消(suspended)了,之後簽證會無效,然後航線停飛也會回不去,所以要趕在一兩天內回國。

3/13
返德,被室友嚇死。
室友的朋友的室友疑似感染,而那位朋友一天前還跑來我們WG玩耍。
室友們很友善的要我和他們保持距離。
我也很友善的請他們和我保持距離,畢竟剛結束旅程。
當日德國感染人數累積到504

3/14
早上在廚房遇到室友。
:我們那個朋友因為不算直接接觸(嗯,住在同個宿舍還不算),目前也無症狀,醫院跟他說不用去篩檢,所以我們不用那麼擔心了。
(阿,所以篩了中了才要擔心,沒有篩不知道就不用擔心)
(看我提了一袋蔬果和麵包):今天超市還好嗎?昨天我們去購物的時候,已經沒有衛生紙了。大家是瘋了嗎? Why are they doing that? Will they suddenly shit a lot?(不好翻,原文呈現)
:那你們有買到什麼嗎?
:所以我們買了四公升的紅酒,這個還更實際一些。
(不想在廚房共用空間停留太久的我,給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)

下午接到媽媽電話。
:我們在趕去醫院的路上,阿嬤要走了。
:我們尊重你的意見,但覺得你可以考慮為了阿嬤回國。

哭了一個小時,終於拿定主意,買了隔天週日的機票,開始收拾行李。
週六做出的決定,德國行政單位不上班也不會接電話,所以在沒有清空宿舍,也沒辦任何手續的情況下,匆匆裝了一些東西準備返台。
打電話給媽媽說我買好機票了。
:好,你決定了就好。我會跟阿嬤說,叫他要等到你回來。
聽得出來她鬆了一口氣。

3/15
早上被電話吵醒。真的要把阿嬤載回家了。
阿嬤沒有等到我。
在救護車上媽媽開了視訊。
:阿嬤,我要回去了,你放心吧。阿你也要好好的走,不痛了,現在不會再痛了,要好好地走。

情緒和行李都再收拾收拾,戴著兩層口罩出門準備搭機。
機場裡多數人也都戴起了口罩。終於。
但也是有機場員工沒有戴口罩,還刻意和朋友擠眉弄眼的咳嗽。
成功惹來我身旁一個德國女生的大白眼。

飛機上,西方臉孔一半戴著口罩一半沒有,猜測是他們根本買不到。
而東方臉孔有些有戴著護目鏡和手套。多數人都是兩層口罩加消毒酒精。
機艙瀰漫著窒息的不安,偶爾響起的幾聲咳嗽都能引來一陣左顧右盼。
滿多人也都不吃飛機餐了,闔起眼,墜入沒有病毒沒有酸民沒有詛咒沒有歧視沒有爭吵的世界。
不被睡神青睞的我,頂著黑眼圈,用恐怖片和驚悚片把不安嚇跑。
至少虛構的妖魔鬼怪都比病毒酸民詛咒歧視爭吵來的好。
還有因為沒有喝水,所以也不用跑廁所。
--特此回應上飛機前提示我可以穿尿布的朋友的關心。

落地前機艙廣播。鄰座美國女生聽到如果入境後亂跑可能會被罰一百萬時,他瞪大了眼睛,不可思議的轉過頭來看我。
我堅定的點了點頭,然後解釋:我們政府就是這麼在乎。

3/16
降落,走出機艙,排隊。
排檢疫聲明的隊。
排一條怨聲載道的隊。
「飛機上聲明書不夠,我什麼都沒拿到。」向工作人員揮著手的阿姨說。
「電子申報系統選不到我們的航班,填到最後只跳出「請以紙本文件處理」,所以我們只好排隊。」向詢問我們為何不做電子申報的人解釋。
「不好意思轉機的請走這邊」某個航班的服務人員以摩西開紅海之姿,讓另外一條轉機的人龍從這個敏感的隊伍中穿插而過。
「政府到底在幹嘛,整個隊伍動線弄得亂七八糟,所有人卡在這邊是在幹嘛。」後方很不耐很兇很大聲的問。
「你到底在幹嘛,是有什麼問題,都不能好好排隊嗎?硬是要帶著一群人卡在這裡幹什麼?」一個穿著移民署背心的外籍阿姨,帶著一群外籍移工找不到他們應該走的通道。阿姨試著用有點口音的中文解釋,卻被另一個穿著移民署背心的台灣大叔很兇很不耐的打斷。
「大家冷靜阿」我小聲地嘀咕。

進家門。
沒有擁抱沒有接觸,唯一值得開心的是,被姊姊抱在懷裡的阿笨沒有吠我。
很好,至少他那顆笨笨的腦袋還認得出我。
躺在床上,涕淚縱橫。
呃,不要誤會,已經傷心過了,這次是台灣的潮濕引發出嚴重過敏。
Anyway, welcome home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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